萌短故事middot虐mid
深埋海底的秘密
01
祁茉24岁时曾交往过一个男友,时间不长,身边没有一个人知道,他的名字叫邱丞渊。
认识他那年祁茉刚进银行工作没多长时间,她平时不爱出门,生活圈子小,家里人一直担忧她如何遇上合适的对象,托身边亲戚帮她留意。
邱丞渊便是小姨那边的一个介绍人联系的,见面之前祁茉听介绍人说,男方年龄比她大些,不是青岛本地人,但是在青岛有房有车,家里条件还可以,在新能源领域工作。
祁茉对新能源领域很陌生,邱丞渊也不是她第一个相亲对象,实际上因为自己性格慢热的缘故,前面见过的几个男的,要么见面时就没有话题无疾而终,要么加了
这次她本来也没抱多大希望,但出乎意料的是,她第一眼看见咖啡店窗边坐着的男人时,就被他出众的气质吸引了。
那天,祁茉记得天气不算好,甚至还有些灰蒙蒙的,邱丞渊穿着一身灰色的西装,明明很正式的穿着又因为他没系领带,里面的衬衫领口微微松弛着,给人一种很放松的感觉,祁茉最先看见的是他的侧脸,那种长辈会很喜欢的长相,额头有些宽,浓眉大眼,端正周整。
听介绍人说他有三十了,大概是三十刚出头的年纪,但是看上去并不显老,反而有种清隽沉稳的印象。
单说样貌,算是她相亲过的男人中比较出挑的,虽然不至于帅得过分夸张,但邱丞渊的身上有种别样的气质,后来祁茉回想,是那种成功人士特有的精英气质。
他的面前放着一杯咖啡,喝了三分之二了,祁茉不知道他等了多久,看来提早就到了,他没有看手机,眼神淡淡地撇着窗外,似乎还轻拧着眉,那认真等人的模样让祁茉对他多了份好感。
她向他走去,客气地问了句:“请问是邱丞渊邱先生吗?”
男人转头,眼神在她脸上停留了两秒,随即笑了:“祁小姐?”
祁茉点点头,有些不自然地在男人对面落座,让她意外的是,她刚坐下邱丞渊便问她饿不饿?
因为他们约的是周末上午的十点,这不尴不尬的时间正好快要到饭点,于是邱丞渊提议他们可以去吃顿便饭,祁茉没有意见。
而后邱丞渊把她带到附近刚开的一家意大利餐厅,这家餐厅之前祁茉听同事提起过,总店在北京,价格贵得吓人,几个同事还说要等大众点评有活动的时候去试试看。
第一次见面来这么贵的餐厅让祁茉多少有些不安,邱丞渊似乎能感觉到她的局促,找了些轻松的话题,例如问她喜不喜欢吃海鲜,平时冲不冲浪之类的。
本来祁茉还担心自己对新能源一无所知,会不会和他聊不到一起去,但当她问起他的工作时,他善解人意地说:“对你来说或许只是一些枯燥的内容,就像我看见银行凭证一样。”
祁茉笑了起来。
虽然只是一些很稀松平常的闲聊,但是祁茉却能感觉出来邱丞渊很有涵养,是那种会让人很舒服的说话方式。
从前有个同学告诉她,情商高的人,哪怕两个人的生活圈子相差甚远,你在与之聊天时也不会有任何落差感,这是门艺术,她想邱丞渊是很懂这门艺术的人。
本来她还有些懊恼自己今天的穿着过于随意,一件棉质上衣加一条通勤裤,实在算不上多用心,但整个用餐下来,祁茉并没有感到尴尬,反而感觉这是她最舒服的一次相亲。
那天回到家后,祁茉一直很亢奋,说不上来是一种什么感觉,她看手机的次数在那两天里变得比往常要频繁,自己似乎一直在默默期待着什么。
然而一周过去了,邱丞渊并没有跟她联系,听介绍人说,邱丞渊也没有向她打听祁茉对他的看法,根据以往的相亲经验,对方大概没有相中。
祁茉起初有些小难过的,难得遇到一个看对眼的,但是没有下文了,后来她也想通了,她和邱丞渊之间的差距还是挺大的。
虽然祁茉的父母都是在机关单位,她本身也是勉勉强强上了个,毕业后进入银行做基层,在一般人眼里工作还算稳定,但对于邱丞渊来说她也许过于普通了,在竞争如此激烈的相亲市场,邱丞渊应该属于挺抢手那种条件,而祁茉没有特别亮眼的背景,没有过于惹眼的外貌,就连性格也是这么不温不火的,实在很难让人一下子认定她。
随着时间的推移,祁茉慢慢也就把这件事忘了,就当是过去多次相亲中又一失败的案例,只是偶尔在某个不经意的时候,会想起邱丞渊的笑,像贝加尔湖畔温柔的风,不过也是一闪而过。
让祁茉万万没想到的是,一个月后的某天晚上,她正在敷面膜,突然接到了一个陌生电话,这个点她一般不接陌生号码,当电话响起第二次的时候,她还是鬼使神差她按下了接听键,电话里出现一个男人的声音,有些熟悉,问道:“祁茉吗?”
“是我,请问你是?”
“邱丞渊,还记得我吗?”
乍一听到这个名字的时候,祁茉感觉自己的心脏颤了一下,面膜从脸上滑落了一半,她语无伦次地说:“你好,邱先生。”
因为她生硬的回答,电话里出现了些许笑声,手机就贴在耳边,那带着磁性的声音仿佛顺着祁茉的耳廓滑过,让她涨红了脸。
邱丞渊对她说了声“抱歉”,接着说道:“拖到现在才联系你,那天和你见过面后,公司里出了点事,不久后我又去了瑞士,今晚才回来。”
祁茉脑袋涨涨的,顺着他的话问:“今晚吗?”
“嗯,已经从流亭机场出来了,给你带了个小礼物,明天一早我还要去上海,下次见面可能又要等上一阵子了,所以想现在给你送过去,如果方便告诉我你家地址的话。”
祁茉完全懵了,一个已经从她相亲名单中彻底移除的人,突然要来见她,让祁茉有些措手不及,她回了句:“你太客气了,刚回来一定很累吧,不用那么赶。”
电话里沉默了几秒,折磨人的几秒钟,让祁茉有些后悔自己说出了拒绝他的话。
就在她以为邱丞渊会挂电话时,他声音低了几分,有些诚恳地又问了一遍:“只在楼下和你见一面,真不方便吗?”
明明已经很晚了,可祁茉还是把地址告诉了邱丞渊,这个只见了一次面的男人。
也许是听到他刚下飞机就赶来见她,祁茉到底不忍心再三拒绝,也无法否认她心里的小期待。
虽然已经过了九点,虽然只是在楼下见一面,可祁茉为了弥补第一次相亲时的遗憾,还是换上了一条真丝裙,裙子是蓝色收腰的,领口大荷叶边,剪裁很法式的感觉,她没穿过几次,还是刚毕业时,妈妈让她穿几件像样的衣服时买回家的,后来进银行天天穿工作服也根本没什么机会穿。
大约四十分钟后,她接到了邱丞渊的电话下了楼,车子停在小区外面的路灯下,祁茉一眼就看见了,也很难不让她一眼发现,因为这次邱丞渊坐的车是一辆很贵的劳斯莱斯,看见她后,邱丞渊从后座下来,这时祁茉才发现前面还有个开车的司机。
上一次见面,邱丞渊开的是一辆宝马5系,虽然车子也不便宜,但没有到让祁茉惊讶的地步,而这一次祁茉显然对邱丞渊的背景有了新的认识。
似乎是感觉到祁茉的眼神,邱丞渊几步走向她,又回头瞥了眼说道:“公司安排人去接我的。”
祁茉没说什么,但隐隐约约能感觉出来邱丞渊的家世背景应该不只是介绍人口中的还不错而已,其实第一次见面时,祁茉就已经在邱丞渊身上感受到一种从小在良好教育熏陶下长大的儒雅和从容。
也许是刚下飞机,他穿得比较随意,一件白色POLO衫和米色休闲裤,站在祁茉面前的时候,她感觉他很高,身型给人很有安全感的那种。
邱丞渊低头打量了祁茉一番,笑着说道:“裙子很美。”
祁茉抬起头看他,眼神里的光在路灯的映照下闪烁着,邱丞渊补了句:“当然,主要还是看谁穿。”
这句很自然的夸赞让祁茉躲开眼神弯起了眼角,邱丞渊从身后拿出一个方方正正的盒子递给她:“顺道买的,不要介意。”
祁茉收回视线看向包装盒,表情瞬间有些僵硬,那是一个瑞士百年名表的牌子,虽然祁茉买不起这种昂贵的顶级奢侈品,但她好歹也知道里面的东西价值不会便宜。
她有些抗拒地说:“太贵重了,我不能收。”
邱丞渊有些为难地说:“我妈不戴这些,你要不收,就有点麻烦了。”
祁茉小声地问:“那…能退吗?”
头顶浅黄的光洒在邱丞渊挺立的轮廓上,让他看起来柔和了许多,他无奈地说:“得再飞一趟瑞士吗?恐怕没时间,本来还想着你会喜欢,挑选了很久。”
他话语中透露着些许失落的味道,听得祁茉都开始自责起来,好像别人花了心思精心为她准备的礼物,不远万里飞回来,她却不领情一样。
邱丞渊似乎看出了她的为难,拉起她的手腕,将盒子平放在她掌心,对她说:“不要有负担,来日方长。”
02
自从收到邱丞渊的礼物后,祁茉一直忐忑不安,她时常猜想邱丞渊礼物背后的意思,是想和她交往的暗示吗?否则怎么会第二次见面就送这么贵重的东西。
可要说真想和她交往,之后邱丞渊也没有主动发过信息给她,和以往她相亲的男人都不太一样,邱丞渊似乎不太急于确定这段关系,祁茉想他平时工作应该挺忙的,也不好意思去打扰他。
再次接到邱丞渊的电话是大半个月后,他说他从上海回来了,想请祁茉吃顿饭,问她肯不肯赏脸?
祁茉虽然考虑了一会,但实际上她的内心从接到电话的那刻起已经无法安分了。
这是邱丞渊第一次来祁茉上班的地方接她,这次他开了一辆灰色雷克萨斯,穿着也轻松了一些,只是祁茉依然能看出来他身上的东西都是很高档的那种面料。
他为她打开车门,而后他坐进驾驶座的时候,从后座拿了一束花出来,当时的一幕有些偶像剧,祁茉甚至一时间都没有反应过来,那是她第一次收到花,还是那么一大束,不过不是玫瑰,而是百合,她不知道自己当时什么表情,应该是一副挺没见过市面的样子。
她轻声说了句:“谢谢。”
去往吃饭的地方,车内全是那种百合幽淡的香气,她感觉自己和邱丞渊之间萦绕着一种微妙的气氛,这种气氛让她一路上脸颊都烫烫的。
大概是邱丞渊感觉出来祁茉有些紧张,故意问她:“听音乐吗?”
“好啊。”祁茉这样回。
可是等红灯的时候,邱丞渊捣鼓了好几下才把音乐放出来,是一首英文歌,《TheLarkintheClearAir》,在喧闹的下班高峰街道上穿梭,车内是天籁之音环绕着他们,祁茉感觉整个世界都被隔离在车外,那种奇妙的氛围让她嘴角上扬。
“声音真干净,你平时喜欢听这种歌吗?”祁茉问。
邱丞渊单手扶着方向盘:“坦率说,我对这辆车并不熟悉。”
祁茉有些诧异地侧头看他,他笑着说:“车子是我借来的,我担心开太惹人注目的车子来接你会给你带来什么困扰。”
祁茉更加惊讶了:“那第一次见面?”
“也是借来的。”邱丞渊向她坦白。
“机场那次?”
这回邱丞渊眼里带笑撇了她一眼:“那辆是我自己的车。”
“你当时说是公司的。”
又是一个红灯,邱丞渊将车子停下,转过身真诚地瞧着她:“怕你有什么顾虑,也许对于爱慕虚荣的姑娘来说这是件好事,但是对于你来说,或许会把你吓跑。”
“可你怎么知道我不是爱慕虚荣的姑娘?”
邱丞渊目视前方,意有所指地说:“第一次见面时,你一再强调不能让我一个人负担餐费,还要把钱给我。”
“可我也许只是客气话。”
邱丞渊笑了起来,目光柔和地转向她:“你拿到礼物时,眼里没有开心,全是担忧的样子有些像…”
他似乎想了想,接道:“像担惊受怕的安哥拉兔。”
“那是什么兔子?”祁茉问。
邱丞渊只笑不说话,夕阳的光落在他的侧脸,仿佛镀上了一层滤镜,他转动方向盘的动作优雅从容,有帅到祁茉,看得她略微怔愣。
依然是很周到的一次约会,机场回来那次不算,祁茉真正意义上只和邱丞渊出去过一次,他却记得她喜欢吃甜食,不喝冰水,有海鲜必须配酱油。
祁茉家教很严,大三之前家里不给她和男同学交往太密,她没有谈过男朋友,在她有限的社交圈里,没有男人像邱丞渊对她这样上过心,似乎他不用费吹灰之力,就能将约会内容安排得深得她心。
例如吃完饭,他带她去了她喜欢的漫展,门票很难买,祁茉不知道他是怎么弄到的。
她一进去就滔滔不绝,和邱丞渊介绍着里面的人物,她本想以他的年纪,他的工作环境也许会对这些不感兴趣,但他却听得很认真,偶尔还会问问她人物背后的故事,祁茉也很有热情地告诉他剧情。
祁茉觉得邱丞渊并不是敷衍她,他是真的很认真在了解她的喜好,还为她买了好几个头饰,她负责摆POSE,他负责照相。
回去的路上,祁茉问他:“邱先生,我能问你一个问题吗?”
“如果你能叫我丞渊,我会更乐意回答你的问题。”
“好吧,丞渊,我之前只听介绍人说你家境还不错,可是,你是不是很有钱?就是那种豪门子弟,富二代之类的?你方便告诉我一下吗?我好有个心理准备。”
邱丞渊意味深长地说:“如果是呢?下次还有机会约你吗?”
祁茉的表情变得严肃起来,她不算大的眼睛中间,眉峰微微皱着,似乎在认真思考这个问题,而后她回答他:“如果是这样的话,我恐怕得问下我家里人的意见,我…我其实很普通。”
邱丞渊笑了起来:“逗你的,我也就是个普通人,比中产阶级稍微高一点,豪门子弟算不上。”
祁茉偷偷看他,他眉梢微挑:“不信吗?需要去见见我的家人确认一下?”
祁茉赶紧收回视线:“不用了。”
而后又说道:“既然一开始借了车,为什么又要告诉我?”
“我说了,借车是不想太高调,让你感觉不自在,并不是为了向你隐瞒什么,没这个必要。”
“为什么没有必要?我的意思是,一般有些钱的男人都会想试试看女人是不是贪图他的钱。”
邱丞渊倒是很淡然地回:“我有眼睛。”
四个不明所以的字告诉祁茉,他并不需要用这种方式来认识一个女人。
到了祁茉家小区门口,邱丞渊下车送她,晚风将祁茉的头发吹得有些凌乱,她抱着花空不出手打理,他便伸手替她将乱发拨到耳边,拇指划过耳廓的不经意触碰,烫红了祁茉的脸颊,月光朦胧暧昧,她垂着头,心跳加快。
他对她说:“回去早点休息,晚安。”
她轻声说:“晚安。”
转身的时候她没敢回头,可她能感觉自己的步子真的像是只轻快的兔子。
回到家后,老妈看见她抱着一束花,问她什么情况,她将小姨介绍的人如实告诉了家里人,并说两人并没有正式交往,现在还只是朋友,她想邱丞渊应该也是这样想的,所以他才会说那句“来日方长”。
再一次见面隔了一个月,比上一次还要久一些,所以当他突然出现在银行门口的时候,祁茉有些赌气地说:“我以为你把我忘了。”
邱丞渊今天难得穿了一身运动装,很干净清爽的感觉,他看着她笑,跟她赔罪:“我知道了,下次尽量跟你汇报行程。”
祁茉看着他身后的白色奔驰CLS,讶异道:“你又问人借车了?”
他回:“这次不是,这辆车是我刚买的,你觉得怎么样?”
祁茉围着他的新车看了一圈点点头:“不错,外观好看,也不算太高调。”
“你有驾照吗?”他问。
祁茉点点头:“有,但依然是马路杀手,没怎么开过。”
“待会试试。”
祁茉连连摆手,邱丞渊说:“我才从烟台开回来的,你让我歇会,我坐旁边看着,不会让你有机会杀人的。”
“……那你等我下,我去打个卡出来。”
她转身的时候,听见邱丞渊在她身后说:“工作服穿得真精神。”
祁茉嘴角浮起笑。
在邱丞渊的指导下,祁茉基本摸熟了那辆CLS,虽然开得技术不行,但勉强也敢上路了。
也许是那天祁茉无意的一句“我以为你把我忘了”,即使在后来一段时间里他们不是经常见面,邱丞渊也会偶尔给她打个电话聊聊天,或者告诉祁茉他到哪出差了。
从某种程度上来讲,他们的相处模式有些像情侣,可双方都没有说破,祁茉没有谈过恋爱,她觉得这种事情应该男方先开口,也许两人的时机还不够成熟吧,所以她始终也不着急。
在后来的日子里,他们又陆续见过三次,每次和邱丞渊见面,祁茉都很期待,她对邱丞渊的好感越来越浓,甚至到了喜欢的地步,她会期待他打电话给自己,每次分开会期待下一次见面,而每次见面又希望两人的关系能够更近一步。
祁茉说不上来是一种什么感觉,例如她问邱丞渊的事,他从来没有隐瞒过她或者显得为难不能说,但她依然感觉他整个人像蒙上一层纱,让人有些看不真切,这种感觉她也无法捉摸。
就例如明明有时候气氛很好,两人挨得很近,但邱丞渊从来不会触碰她,就连她肩膀也不会搭一下,他总是掌握着恰到好处的分寸,让祁茉的心情总像被钓的鱼,不上不下。
祁茉的性格一直是温温吞吞的,邱丞渊没有充分的暗示,她不敢朝他踏出那步,所以很长一段时间她过得患得患失的,总是在猜测邱丞渊到底是把自己当要交往的对象,还是只是朋友而已。
加上爸爸有次找她聊天,字里行间里提到门当户对,他能看出女儿近来的困扰,听说和那个相亲认识的男人几个月都没有定下来,祁爸担心女儿沦为有钱人想起来逗弄逗弄的玩物,所以也在提醒她留个心眼。
在那段最纠结难熬的日子,祁茉逼迫自己用平常心看待她和邱丞渊的这段关系,男女之间不一定非要在一起不可,如果邱丞渊真对自己没有那方面想法,或许像现在这样做朋友也挺轻松的。
想通后,祁茉以为自己会轻松一些,但实际上她的情绪时常陷入更难过的境地。
大概认识四个多月的时候,邱丞渊有一次联系祁茉,跟她说自己要出差一阵子,车子需要拿去保养,能不能麻烦祁茉帮忙?
祁茉答应了,可挂了电话她想到邱丞渊家里是有司机的,可又想也许司机是和他一起出差了,也就并未多想了。
那辆白色的CLS祁茉已经开过几次了,也算比较熟悉,于是祁茉帮他去4S店保养完车子后,那辆车就一直放在她那。
她以为邱丞渊出完差会来拿车,只是没想到那之后邱丞渊消失了一阵子,她试图联系过他,但一直联系不上。
大约一个多月后,她才再次接到邱丞渊的电话。
03
电话里的邱丞渊声音似乎有些异样,他对祁茉说想见她。
祁茉来不及疑虑这一个月多他为什么不联系自己,唯一担心的是邱丞渊是不是出了什么事?
他们约在汇泉湾见面,祁茉开了那辆CLS过去,她想邱丞渊回来可能会需要用到车。
再次见到邱丞渊时,祁茉觉得自己多虑了,他看上去并没有任何不妥,穿着一件暗格纹的中长款风衣,头发整齐精神,依然是周周整整的样子,当祁茉的身影出现在他眼中时,他对她露出熟悉的笑容。
祁茉心里七上八下的,其实有很多疑问,可在看见他的笑容后,她也不自觉跟着笑了,一种面部肌肉不受控制的感觉,就像此时内心的喜悦无法藏匿,越靠近他,越手心发烫。
她走到他面前后,开口问道:“等了多久?”
他说:“不久。”
可祁茉看见他手中的咖啡已经见了底,咖啡店就在街对面,他来了最起码有半个小时了。
邱丞渊注意到祁茉的眼神,回身将咖啡杯扔进垃圾桶里,对她说:“走走吗?”
“好啊。”
于是他们沿着海滨浴场漫步,她没来得及问他,他便直接告诉祁茉:“遇到了点麻烦。”
“公司里吗?”
他说:“算是吧。”
“要紧吗?”
“说要紧也挺要紧的,接下来可能很长一段时间的精力都得投进去。”
祁茉默不作声,她不知道接什么,也不知道邱丞渊说这句话是想告诉她什么。
已经到了深秋,海边的风有些许大,街边的路灯亮了,祁茉低着头看着脚边的影子,渐渐的,她故意落后半步,让自己走在他的影子里,好像这样被他笼罩着,她会感觉暖和一些,直到…邱丞渊忽然停下脚步。
她抬起头望向他,他问她:“你冷吗?”
她还没有回答,他已经脱下了风衣外套长臂一挥罩在了她的肩上,她感觉身体被他的体温环绕着,他的外套上有种很幽淡的味道,不太明显,但似乎曾经在哪里闻到过。
天边的最后一抹光从海际线渐渐消失,祁茉的目光穿过邱丞渊追随着那束光,邱丞渊也转过视线,海滨浴场还有些游客,不过和夏天相比少了很多。
他问她:“你爱玩那些吗?那些海上项目?”
“唔…很少玩,太刺激的没尝试过。”
邱丞渊回:“我也没有。”
祁茉侧头看他,大地已经陷入黑暗,他的轮廓却更加清晰,祁茉不禁好奇道:“我以为你以前玩过,你什么时候来的青岛?听说你不是在这里出生的。”
邱丞渊点了下头:“昆山,我在昆山出生,出生第二年家里就搬去了上海,一直到大学毕业才来这里工作。”
顿了下,邱丞渊接着说:“来青岛后一直很忙,好几次路过这里看见有人冲浪心都痒痒的。”
他笑了下侧过头:“要是下次有机会…”
可话说了一半,他突然敛了笑容没再说下去,而是说起了另一个话题:“上次我们不是路过一个密室吗,你说你没玩过,等你的时候搜了下附近的密室,有个地方离这不算远,感兴趣吗?”
“现在?”祁茉问。
“寸金难买寸光阴啊,现在能做的事何必等到以后呢?”
“有道理。”
于是他们步行到那家密室,不算太远,买了票后邱丞渊让祁茉选主题,祁茉觉得既然玩就玩个刺激的,选了个恐怖主题。
游戏规则倒是很简单,依次有四个场景,通关大门隐藏在四个场景之中,开启大门的密码线索也需要自己找。
但难就难在,这个主题有个真人扮演的僵尸,这个僵尸会随机游荡在四个场景中,所以玩家需要一边找线索一边藏匿,不被僵尸捉到,否则游戏提前结束。
刚进入第一个场景的时候祁茉就开始紧张了,昏暗的光线,血淋淋的地面,和那些渗人的道具无形中给人的心里带来了很强的压迫感。
邱丞渊胆子倒是很大,直接拿起那些假胳膊肾脏开始翻找,祁茉亦步亦趋地跟着他,邱丞渊回头轻声在她耳边说:“我来找线索,你负责把手。”
祁茉点点头,第一个场景他们找到几个碎片化的信息,要进入第二个场景时,祁茉悄声问邱丞渊:“你说那个僵尸会在第几个场景?”
邱丞渊猜测:“我们刚玩不至于就来逮我们吧,那玩家不要闹着退票?应该会在第三个或者最后一个。”
祁茉也正是这个想法,他们搜完第二个场景的线索后,有两个通道是分别通往第三个场景和第四个的,邱丞渊提议:“要么我们分头行动?这样最起码可以跑一个?”
祁茉下意识拽着他的袖子死命摇头:“要死一起死吧。”
邱丞渊低头看了眼她攥着自己的手,笑了起来,附身问她:“这么想和我殉情啊?”
祁茉感谢昏暗的光线掩盖了她涨红的脸颊,邱丞渊任由她拉着,对她说:“三还是四,你来选。”
祁茉想了想直接指了四号场景:“这个吧。”
“好。”
邱丞渊大步走在前面,祁茉小心翼翼地跟在他身后,就在他们快要踏入四号场景时,突然从身后传来悉悉嗦嗦的声音,邱丞渊猛地回头,突然就将手臂横在祁茉的背后带着她就往前跑,祁茉根本就没来得及往后看,人已经跌入邱丞渊的臂弯间一股脑跟着他冲。
人刚跃进四号场景,邱丞渊一刻都没有停留,凭借记忆直接带着她穿回了第一道场景的人皮肉后面的帘布内。
周围的光线瞬间就黑掉了,祁茉一颗心脏已经跳出了嗓子眼,惊恐地抬头小声问他:“你看到了什么?”
邱丞渊也有些微喘地说:“你最好不要知道。”
他滚烫的呼吸落在她昂起的小脸上,看见她由于受惊过度睁大两倍的眼睛,不由“嗤”得笑出了声。
祁茉皱起眉瞪着他:“到底有什么?你看到僵尸了?”
却在这时邱丞渊“嘘”了一声,祁茉立马噤了声,身体僵硬地听着外面的动静,似乎有些什么声音,又似乎没有,她听不真切,整个人的神经都是绷着的。
直到这时她才发现邱丞渊的手臂还横在她的后背上,他的姿势也是静止的状态,这个角落空间很小,大概怕动一下帘子会跟着动让外面的人发现他们,所以邱丞渊没有收回手臂,祁茉这样想着。
可这样的姿势,这样的距离,比担心被僵尸发现更折磨着她的神经,她几乎倚在他的身前,为了让自己不完全倒在他身上,她以一种非常累的姿势梗着脖子僵着腰,可面前男人的气息,他低眉瞧着自己的目光,还有他的手停在自己后背的触感都仿佛把她放在烤架上反复煎烤。
不知道过了多久,也许只有几秒,也许几分钟,时间在那一刻完全静止了,她只听见邱丞渊用气音问她:“这么站着不累吗?”
她很小地“唔”了一声,下一秒,放在她后背的手轻轻推了一下,她完完全全倒在他的胸口,她的耳朵贴在他的胸膛上,清晰地听着一个男人心脏的跳动声,强劲富有生机,仿佛为了她而加快频率,她感觉到邱丞渊收紧了手臂,他们两人完全拥抱在了一起,以一种很奇特的方式。
祁茉活了24年,第一次感觉自己被一种很有安全感的力量包围着,纵使在如此紧张的环境下,纵使前一秒自己还神经紧绷,可这一刻她仿佛完全沉浸在前所未有的悸动中,身体轻飘飘的,灵魂快要浮出,心跳不断敲打着耳膜,内心有什么柔软的地方不停塌陷。
什么话都没有,静静的,紧紧的,就这样沉溺在彼此的气息中。
不知道过了多久,邱丞渊松开了她,对她说:“应该走了,我们出去吧。”
他率先拉开帘子,祁茉狼狈地跟在他身后,她想,她应该不敢看他了,事实上,剩下的过程她一直很难完全进入状态,他一看她,她嘴角就忍不住扬起躲开视线。
他们的进展不算顺利,和那个真人僵尸也一直在玩躲迷藏,时间过去四十五钟了,祁茉悄悄问邱丞渊:“我们要么自杀出去吧?”
邱丞渊倒是正儿八经地敲了下她的头:“我不会让你跟我殉情的。”
后来,邱丞渊开始认真起来,他把线索摊开,将计算的部分扔给祁茉,这倒是祁茉的强项,剩下的部分他来推理,很快就找到了线索,两人顺利通关,卡着点出去了。
有惊无险的一次密室逃脱,这大概是祁茉玩得最带劲的一次游戏了,当然,不光是游戏本身的因素。
在回去的路上,祁茉一直在等,她觉得邱丞渊应该会和她说些什么,她甚至感觉邱丞渊在帘子后面的冲动不单单是因为外面的僵尸,她觉得他应该对自己也是有感觉的,她有预感,他们之间的关系在今晚应该有个明朗的结果,她暗暗期待着。
邱丞渊今天出来没有开车,他开了那辆白色的CLS将祁茉送进小区。
祁茉对他说:“不用特地停进来,在外面把我放下就行,你正好把车子开走。”
邱丞渊却说:“没事,停下来我正好想和你说会话。”
祁茉“嗯”了一声,安静地坐在副驾驶,有些羞涩地等待着他来挑明,她甚至又开始紧张得手心冒汗。
可事情的走向却截然相反。
邱丞渊沉默了将近半分钟,才打开车窗看着头顶的星空,对她说:“过几天我要去瑞士,这次是常驻,保守估计最起码得待个五年,也有可能…”
他停顿了几秒:“也有可能会一直留在那。”
祁茉的睫毛微微颤动着,她的手指不自觉弯曲了起来,等着他接下来的话。
良久,他才落了句:“所以也许这是我们最后一次见面了。”
祁茉忽然有种虚脱的感觉,就像溺水挣扎了很久的人,被无情地扔在了沙滩上,残酷地暴晒着。
她感觉鼻尖酸涩,她想起了刚才那个拥抱,她以为是他们迈向彼此的脚步,现在才知道邱丞渊在跟她告别。
她知道这种时候,哭并不是明智的选择,他们不是男女朋友关系,他如果有更好的光明,她不应该在这矫情,于情于理都不合适,但她很难发出声音,她觉得她此时此刻一发出声音肯定就露馅了。
在长久的静默中,她一声不吭,邱丞渊也没有点破她的狼狈,而是给她足够的时间来消化这个突如其来的消息。
直到她缓缓开了口:“听说那里冬天很冷,那你…你过去以后要注意保暖,我应该送你些什么的,为你送行,你要早点说就好了。”
邱丞渊没有看她,目光始终瞥向窗外,对她说:“你已经为我送行了,在密室里,谢谢。”
他说完这句后,转过头说起了另一件事:“对了,我走以后,这辆车要闲置了,我恐怕要麻烦你一件事。”
“什么事?”
“车子能就放你这吗?你定期帮我拿去保养,费用我待会转给你,如果方便话,没事帮我开开,不然车子放久了没人开容易毛病不断,还是要经常动一动的。”
祁茉有些诧异:“你不怕我把你车子撞坏了?”
邱丞渊倒是笑得和煦:“撞坏了有保险公司,你尽管开就是了,人不要撞坏就行。”
“你的家人呢?你应该还有司机吧?”
邱丞渊略显无奈地说:“我家人恐怕不会管我这些事,其他人也不太好麻烦。”
“如果你长期不回来的话,怎么不考虑卖掉呢?”
邱丞渊倒是很认真地回答她:“刚买的新车不想卖,多少还是有些感情的。”
说完他深看了她一眼:“如果你愿意帮我这个忙,就给我解决了一个大麻烦了。”
祁茉回望着他深邃的眼眸,无法拒绝。
那天他徒步离开,他说先看着她进去,但其实邱丞渊并不知道祁茉假装进楼栋后又偷偷跑了出来。
迎着月色她望着他的背影越来越远,像挺拔的翠竹,像苍劲的松柏,像深秋的最后一片红叶落在祁茉的心田,挥之不去。
04
那次分别的一周后,祁茉收到一份东西,一束包装精美的百合,和一个小笼子,笼子里装的是一只傻里傻气的兔子,蓬松的毛遮住了眯起的小眼睛,两只耳朵长长地挂了下来,后来祁茉才知道这种长相搞笑的生物就叫安哥拉兔。
虽然没有任何道别,但她知道邱丞渊走了,去了那个在她看来无比遥远的国度。
在后来的很长一段时间里,祁茉总会想,如果她再细心一些,也许就会知道邱丞渊或许从一开始就是有顾虑的,例如他送她的花从来就是百合,而不是象征着爱情的玫瑰,再例如他总是适时和她保持着恰当的距离,不让她以后的处境变得难堪,只是她曾经陷入另一种期待,从未想过会以这种方式收场。
她开始认真养起了那只安哥拉兔,还时常抱着兔子跑到镜子面前对比她和安哥拉兔的长相,要说起来,她愁眉苦脸的样子和这只囧囧的兔子还真有些像的,不算大的眼睛,有些肉肉圆圆的脸蛋,蓬蓬的头发,从某种角度看还挺傻里傻气的。
是的,那些日子她总是这样想,自己是不是有些傻,如果当初再勇敢一点,再自信一点,再往前走一点,告诉邱丞渊自己心里的感觉,他们的结果会不会不一样?
或许他们能找到平衡的方法,她知道这很难,一个在瑞士,一个在中国,可是只要心向着一处,再大的距离总能有一条通往彼此的路不是吗?
可那唯一的机会,她退缩了,在听见他有可能定居瑞士后,她将自己的心意小心翼翼地隐藏了起来。
她无法忘记那天夜里看着他离去的背影,很多个午夜梦回,她在梦里看见自己冲出楼栋追了出去,奋不顾身地告诉邱丞渊她舍不得他走,她愿意为了他们之间的可能去冒险。
可醒来后,这一切不过都是自己曾经胆小而留下的悔恨。
世界这么大,她活了24年才终于遇到对的人,她不知道要再用多少年才能遇到下一个,也不知道这一次的错过会不会是一辈子,有时候她悲观地想,也许以后都不会再遇见如此让她心动的男人了。
她答应帮邱丞渊顾车子,也是有些私心的,就像留着一根无形的牵连,想着万一日后邱丞渊回国,车子在她这,他们还有机会见面,就这么微不足道的牵连支撑着祁茉对他的思念。
那辆白色奔驰偶尔成了她上班的代步工具,邱丞渊让她没事多开开,她周末很少出门,也只有上下班能用到车,倒无形中为她遮挡了大雨和严寒。
她也曾在邱丞渊走后的一个月试图联系过他,例如问问他在瑞士怎么样?还适应吗?
让她失落的是,他的号码成了空号,电话那头永远是冰冷的女声。
她清楚他去瑞士发展了,也许已经停用了国内的号码,这或许很正常,只是对于没有留给她新的联系方式依然感到沮丧,仿佛彻底被移出他的世界。
就这样,他们断了联系。
那半年里,祁茉时常活在懊悔中,也时常问自己如果时间回到那天晚上,有没有勇气追上去?
她不知道,只是随着邱丞渊离开的日子越来越长,那种思念和懊悔并没有随之淡去,反而渐渐变成了她的心魔,让她觉得原本唾手可得的幸福因为自己的懦弱而擦肩而过。
她想,她爱上了这个男人,不知道什么时候,不知道在何种情况下,甚至在她不知道爱情是什么滋味的时候,内心对他已经产生了这种感觉,让她时常陷入一种迷惘之中,找不到出口。
可同时,她也很清楚,自己不该为了一段根本没有开始的恋情被困在原地,所以她开始更加频繁地接触外界。
例如同事之间的团建,例如老同学之间的饭局,例如各种有可能让她遗忘那段遗憾的场合。
可是她再怎么也没有想到,半年后的一个酒会上,她会意外地见到那个让她牵肠挂肚的男人。
祁茉的表姐在国内一家大型电器企业总部就职,那天算是他们内部的一个庆功宴,因为会邀请很多顶尖技术人才和合作伙伴,酒会档次很高,所以表姐给了祁茉一张邀请函,喊她过去玩玩。
也就是在那个场合,祁茉猝不及防地看见了邱丞渊的身影。
他一袭黑色正装,低调的棋盘格纹领带,左胸前干净绅士的手帕一角,挺拔优雅而高不可攀的身姿让祁茉感到陌生。
表姐告诉她,那个邱总是震鑫集团的副总裁,掌握着这家国内大型新能源企业的绝对执行权,他们的许多项专利和核心技术都领跑全国,也是表姐所在企业最大的合作商之一。
祁茉知道表姐说的这些都是真的,新能源企业,她一直以为邱丞渊只是一个中层干部,或者总监之类的,毕竟他的年龄不算大,他自己也说过他不是豪门子弟,只是个普通人,然而当他的身份背景以这种方式赤.裸.裸地呈现在她眼前的时候,祁茉突然觉得自己从前和他相处的点滴变得可笑起来。
更可笑的是,他身边坐着一个女人,一个可以堪称从头到脚找不到一点瑕疵的精致美女。
那一瞬祁茉觉得自己无法呼吸,周围的灯光,觥筹交错的场景,和那些源源不断的欢声笑语都变得格外刺眼,让她窒息。
她迅速丢下酒杯,踩着高跟鞋推开露台的门,她无法再在那个场合待下去,她从未想过邱丞渊会以这种方式再次出现在她面前,她没办法面对他和另一个女人如此般配地坐在一起,她觉得自己特别可笑,就像那只可笑的安哥拉兔。
露台遥望过去,似乎还能看见夜晚的海际线,海风就这样肆无忌惮地吹乱了她蓬松的长发,让本就单薄的黑色连衣裙摆肆意地飞扬着,耳边全是呼呼的风声,她甚至没有注意到露台的玻璃门什么时候再次被人推开,她的肩膀落下一件西装,裸.露在外的肩头被熟悉的温度笼罩着,她回眸之际与那双深邃的眸子交汇在了一起。
他的唇边划过一句:“不冷吗?”
短短三个字,那种熟悉的感觉扑面而来,有那么一瞬,祁茉甚至觉得他们还和从前一样,时间不曾流逝过。
似乎是心里产生了一种防备,她下意识退后了一步,冷冷地说了句:“你好,邱…总。”
邱丞渊的眼睛被漆黑的夜染上了一层浓墨,陷在里面,化不开,他淡淡地笑了下:“夜晚风大,小心受凉。”
便转身往内场走去,祁茉心里的温热不断攀升,她对着他的背影赌气地问了句:“车子不要了吗?”
他没有回头,只是落下句:“留着吧。”
在他的身影消失在玻璃门后,祁茉有种无力感,甚至觉得自己无比可笑,她总想着将近七八十万的奔驰啊,他总有来找她处理的一天,可她从未想到,在她眼里这么贵重的东西,在邱丞渊眼里或许一文不值,随时可以遗弃,就如她。
表姐匆匆来找祁茉,问她西装外套哪里来的?
祁茉一言不发,绷着脸,她问表姐:“那个邱总一直在国内吗?”
表姐说:“我怎么知道,我和他又不熟,他也就来一下就走了。”
祁茉怔住:“走了?”
“走了啊,怎么了?”
海风四起,夜影如梭,许多复杂的情绪在同时汇聚到祁茉的胸口,她呼吸起伏着,有种强烈的预感,这次错过,也许真的是最后一面了。
她想过无数次,倘若时间再回到分别那天的夜晚,她会怎么办?
她找不到答案,可是上天又给了她一次机会,这一次…她奋不顾身追了出去。
05
今晚的天气实在算不上多好,大片乌云从未知的远方而来,遮蔽了星海和月光。
祁茉追出酒店的时候,恰巧看见司机关上一辆豪华座驾的后车门,虽然只是匆匆一眼,可祁茉依稀看见后座男人深蓝色的衬衫袖口,凭直觉,她觉得那辆车上坐着的就是邱丞渊。
她不顾难走的高跟鞋大步追上去,可就是这么一段距离,司机已经坐回驾驶位发动了车子。
祁茉加快了脚步,就连自己都没有察觉地小跑起来,她不知道在害怕什么?一种握不住的恐惧感突然在她心头滋生,可想必豪车隔音很好,车窗玻璃关着,纵使她喊了声“邱丞渊”,车轮依然没有半点迟疑,就这样眼睁睁地划了出去。
身后的门童和保安们不解地盯着祁茉,夜风吹乱了她的裙摆,她失魂落魄地慢慢停下步子,却在这时车子忽然放缓了速度,在快要驶出前毫无征兆地停了下来。
祁茉双眼重新燃起希望,提起裙摆就毫不迟疑地奔向那处,在她后来的记忆里,她的一生中除了那个夜晚,自己似乎从未如此向一件事,一个人全力奔赴。
是夜的朦胧遮住了现实,还是心跳的速度怂恿着她,这一切都不重要了,她只知道跑到那辆车旁时,后座正好落下了车窗。
她气喘吁吁地弯下腰,邱丞渊侧头之际,云层龟裂,月光投在他的瞳孔里,深沉浓烈,还带着点微微的讶异:“怎么了?”
不知道是他头发更短了,还是光线的原因,祁茉觉得他瘦了,整个轮廓更加分明,撞入她的眼中,心中。
祁茉本有很多话想说,很多问题想问,很多事情想确认的,可当看见邱丞渊身边坐着的女人时,那一股脑的冲动瞬间被浇得无影无踪,懦弱退缩的心理又浮了上来。
她顿了半晌,才慌忙脱下身上的外套从车窗递给他:“你的衣服。”
邱丞渊接过西装不紧不慢地放置在腿上,再次侧过头瞧着她,没说话,眼神就这样停留在她的脸上,似乎在分辨着什么。
车上不止他一个人,他们不可能一直这么僵持着,邱丞渊垂眸看了眼祁茉紧紧扣在窗边的手,抬起视线语气温和地问:“还有什么事吗?”
车外起了风,祁茉冷得发抖,更多的是内心的紧张和不安,她小心翼翼地瞥了眼邱丞渊身边同样瞧着她的女人,终究松开了手,问了句:“你女朋友啊?”
她不清楚自己问这句话时是什么表情,她想尽力表现得自然些,像个豁达的老朋友,只是她并不知道自己努力挤出的笑容多么尴尬。
而在她问出这句话后,邱丞渊和他旁边的女人同时笑了起来,祁茉不知道他们在笑什么,只见邱丞渊回眸看了那个女人一眼,高贵妩媚的女人笑着拉开车门,对邱丞渊说:“我自己走吧。”然后便直接下了车扬长而去。
祁茉呆愣在车门边,望着那个女人离去的背影,不知道什么情况?
那个女人走后,邱丞渊才再次看向祁茉,对她说:“上车,送你回去。”
邱丞渊身旁没了人,隔着一扇车门,祁茉终于卸下了那故意营造的客气,过去这半年来的种种懊恼,所受的煎熬全部涌上心头,不知怎么的,她的声音忽然就有些无法控制地哽咽着:“不回去。”
邱丞渊静默地注视着她,问道:“今晚不回家了?”
“不回了。”
他微微抬起下巴:“需要我带你到前面威斯汀拿间房吗?”
祁茉的脑袋一撇,看向另一边,语气不算多好:“不需要。”
邱丞渊笑了,探出头来:“打算夜宿街头了?”
祁茉不说话,紧绷着唇,邱丞渊眼神微抬,声音融化在风中:“那我走了?”
祁茉猛地转回头下意识抬起手扒住车窗。
邱丞渊看见她这个举动,唇边的笑容漾了开来,拉开车门对她说:“先上来,外面风大。”
祁茉看了他一眼,坐了上去,司机将车子开上大道,祁茉和邱丞渊隔着一段距离,她从坐上车后就一直沉默着,邱丞渊也没有主动找话题,车内的气氛有些压抑,她不知道车子是开向哪,也不想问。
只是有一个问题,让她不得不顾虑,她转过头开了口:“那个,刚才我有说错什么话吗?你旁边的女的怎么走了?”
邱丞渊也侧眸回望着她,突然问了句:“你不觉得我们很像?”
而后又低笑了声:“她是我姐,孪生的。”
祁茉的双眼有些吃惊地睁大了些许,听见邱丞渊漫不经心地接道:“没事,会重新安排车子送她回去。”
祁茉渐渐低下了头,这一晚上的大起大落仿佛顷刻之间,她的心情从万丈深渊又渐渐浮了起来,跳动不安。
车子在市区兜了一圈,似乎在故意耗着时间,半晌,邱丞渊才再次问道:“真不回去了?”
祁茉点点头。
“和家里人闹矛盾了?”
祁茉垂着视线没有说话,她似乎听见邱丞渊叹了声,对司机说:“去万丽吧。”
这是邱丞渊第一次带祁茉来他住的地方,在此之前她很少来浮山湾一带,但也远远地看过这个帆船造型的豪华公寓,西揽八大关,北靠太平山。
而邱丞渊住的地方就是这里的一个空中别墅,家里基本是冷色调的,很干净,应该会有人定期上门打扫,因为祁茉并没有看见阿姨。
敞开式的厨房设计,没什么烟火气息,让她怀疑邱丞渊也许并不常来住,不过依然能看到一些他的生活痕迹。
进了家后,邱丞渊让她自便,而后他进了卧室,在最里面的一间,祁茉没好意思跟过去,就在客厅厨房溜达了一圈。
邱丞渊再次出来的时候,手上拿了一件叠得很整齐的丝绸睡袍递给祁茉,对她说:“我整理了一间房出来,房间里有浴室,新的毛巾什么的给你放进去了,你随便用,看还缺什么告诉我。”
祁茉接过睡袍对他闷闷地说了声:“谢谢。”
邱丞渊指了下房间的位置,祁茉往里走去,邱丞渊忽然在她身后喊了她一声,她回过头去,他凝望了她几秒,似乎有什么话到了嘴边,却开口说道:“早点睡。”
祁茉点了点头,收回视线走进那间房,房门关上后,她的身体贴在门上,呼吸不断起伏着。
她将睡袍放在整洁的米白色床单上,走上阳台给家里去了个电话,说晚上在表姐家不回去了,挂了电话,她忽然浑身的细胞都跳跃起来,一种叛逆的兴奋感在体内涌动着。
洗完澡后,祁茉关了灯躺在床上,已经半夜了,但她睡意全无,实际上她的情绪十分亢奋,她不知道自己怎么鬼使神差跟着邱丞渊来到了这里。
可想到门外就是她朝思暮想了许久的男人,那个在过去半年里让她牵肠挂肚,懊悔不已的男人,她的心情便久久不能平复。
她甚至觉得自己不能就这么睡去,如果说冲动是魔鬼,当一次魔鬼又何妨?
她一骨碌从床上坐了起来,踩着大大的男士拖鞋打开房门,从她进房间已经一个多小时过去了,她不知道邱丞渊是不是也回房睡觉了。
可当她靠近客厅时,客厅亮着微弱暖黄的光线,邱丞渊也穿着几乎和她同款的睡袍坐在窗边的皮质单人沙发上,他面前的玻璃台面放了一杯红酒,他还和从前一样,没事的时候似乎不喜欢看手机,而是轻轻拧着眉盯着窗外发呆。
许是听见动静,他缓缓转过视线看向祁茉,那套睡袍实在不太合身,套在她身上像巫师的大袍子,一直拖到脚踝,让她看上去仿若小孩偷穿了大人的衣服。
邱丞渊盯着她,嘴角不禁浮起笑意:“我以为你睡了。”
祁茉没有接话,而是径直走到邱丞渊面前,他的对面还有一张椅子,他用眼神示意她坐。
祁茉却并未落座,眼神直勾勾地盯着桌上那杯红酒。
邱丞渊起身问道:“来点吗?”
他回身走到吧台边,拿了一个空杯子出来为祁茉倒上一杯红酒,可在他转身之际却看见祁茉一口喝掉了原本放在黑色茶几上的那杯。
然后双眼透着灼热的光大步走到他面前,邱丞渊没有动,拿着刚倒好的红酒就这样站立在吧台边,有些不解地望着她反常的样子。
祁茉似乎下定了决心,昂起脖子就问道:“你去瑞士是骗我的吗?”
邱丞渊没有承认,也没有否认,只是晃了下杯中的液体,眼神微垂:“从某种程度上来说,这只是个善意的谎言。”
“善意?那我理解为你并不想故意骗我,或者给我造成什么困扰?”
“可以这么说。”
“好,那我再问你第二个问题,这个谎的原因现在方便告诉我吗?”
邱丞渊抬起眸,眼神透着些许复杂,空气沉默了几秒,他的声音才缓缓响起:“恐怕不太方便,这可能会涉及到一些比较复杂的事情。”
“和你的工作有关?”
“有部分关系。”邱丞渊眼里的光透着坦诚。
祁茉没有再纠结这部分,紧接着逼近了一步,眼里迸发出一种前所未有的光泽,像缓缓升起的上弦月。
“最后一个问题,不许骗我。”
邱丞渊直了直背脊,祁茉的目光牢牢锁住他:“你这个善意的谎言里,有别的女人吗?”
邱丞渊先是愣了下,而后笑了起来反问道:“你想问什么?”
酒劲儿有些上来了,祁茉感觉自己心跳加快,她深吸一口气问出了口:“这半年里你有没有接触其他女人?或者因为有其他女人的存在而故意疏远我?”
邱丞渊眼里的笑意愈发浓烈,他望着她,一秒,两秒,犹如将祁茉的心脏放在煎锅里来回煎烤,而后她听见他清晰低沉地两个字:“没有。”
那一瞬,祁茉心里仿佛落下了一块大石,也给了她后面的话更多的勇气。
她的目光渐渐落到邱丞渊手中的酒杯上,伸手直接拿了过来,仰起脖子再次灌了下去,那冲劲儿甚至没给邱丞渊阻止的时间,便已经将空空的酒杯放在吧台上,目光似火地盯着他。
邱丞渊的身体完全靠在吧台边缘,眼神炯然地迎着她的目光,摇了摇头:“你还真是对我一点防备都没有,打算把自己直接灌醉了?”
祁茉喉咙火辣辣的,心口更是火辣辣,她感觉自己正在被一把大火灼烧着,她需要释放自己压抑已久的情绪,而面前的男人就是她最好的发泄口。
她伸出食指戳了下邱丞渊的胸口,涨红着脸颊低着头对他说:“你给我听好了,一定要听好了,我接下来的话可能有些冲动,但我现在没有醉,我很清醒。”
邱丞渊垂眸看着她不安分的手指,无奈地说:“嗯,一般喝醉的人都是这么说的。”
“我没醉!”祁茉忽然扬起视线皱着眉怒瞪着他,似乎为了强调自己此时此刻无比清醒。
邱丞渊眉梢微扬,顺着她的话安抚道:“好,你没醉,要说什么?我听着。”
祁茉又迅速垂下头,好像要把脸完全藏起来似的,等做好了这一切后,她收回手,双拳紧紧握着贴在身边,身体因为激动轻颤着说道:“你走后,我试图找过你,你手机停用了,我找不到你,我后来又去过那家密室,同样的主题我玩了六次,有三次被僵尸抓了,还有三次都卡在最后关卡,我明明算出了密码,可是为什么对不上通关图案呢?我后来才发现通关图案每次都会变的,你没有告诉我规则,你为什么不告诉我规则就走了?你知不知道我跟傻子一样研究了很久?”
邱丞渊彻底愣住了,愣完后放声大笑起来,揉着她乱糟糟的头发道:“就这?你要和我说的就是这件事?”
祁茉挥开了他的手,重新顺了顺自己稻草般的头发说道:“这不重要,最后我和那个僵尸混熟了,再去的时候都是他帮我通关的。”
“???”邱丞渊刚想说你醉了。
却听见祁茉接道:“你就这么不声不响地走了,你有没有想过我有多懊恼,我懊恼和你相处的时候自己总是瞻前顾后的,不敢付出更多,我懊恼你跟我说你要去瑞士时,我胆小懦弱不敢问你一句我们还有可能吗?”
随着一股脑的话脱口而出,祁茉的身体越来越烫,她抓住邱丞渊的衣袖,仿佛抓住救命稻草一般,死死攥着,抬起眸时,眼里全是水光,声音颤抖地说:“我懊恼你离开的时候我没有告诉你我有多喜欢你…”
06
那么顷刻,邱丞渊的瞳孔微微震颤,里面沉着深不见底的光,就这样一瞬不瞬地盯着祁茉,似乎不太确定自己所听见的,又似乎在慢慢消化这个突如其来的表白。
他没有动,依然倚在吧台边缘,祁茉双眼里盛着希冀的光,她渴望看见邱丞渊的回应,渴望他和她有着同样的执着。
然而她没有等来期盼中的回馈,邱丞渊的神情反而越来越凝重,目光未曾从她脸上移开过,似对待什么价值不菲的考古物件,是祁茉从未见过的慎重。
他缓缓开了口,对她说:“抱歉,我没想过你会…”
他似乎一时不知道该怎么说下去,也许是酒精在体内慢慢挥发,祁茉突然壮着胆子问:“没想过我会怎么样?没想过我会对你念念不忘?”
邱丞渊敛下了目光,轻轻叹了声:“我不是个值得托付的男人。”
祁茉没有松开他的袖口,她的声音彻底变得哽咽难忍:“你会背叛我吗?”
“你会有个无法忘记的前女友吗?”
“你家里会突然给你塞个必须服从安排的结婚对象吗?”
邱丞渊听见她颤动的声音,心疼地轻轻拧起了眉:“不会。”
“那你凭什么会觉得自己不值得托付?”她一再逼问。
邱丞渊略微抬起眼睫凝望着她,似乎想通过眼神走进她的心里,他声音很轻,透着前所未有的温柔:“我们也许不会走得很长远。”
“那又如何?”
“也许比你想象中更短暂。”
“总比从没拥有过强。”
“我会面临很多身不由己的决定。”
“我不在乎。”
“你醉了。”
“我没有!没有!没有!”
祁茉噙着泪水昂起脖子,晶莹的液体顺着她的脸颊滑落,她的声音软得一塌糊涂,无助地对他说:“我只想要你,只有你…”
她哭得让人心碎,邱丞渊再也看不得她的眼泪,一把将她揉进怀里,他的声音落在她蓬松的发丝间反复说着:“傻不傻?你傻不傻?”
她抬起手紧紧环着他的背,委屈得放声大哭,邱丞渊将她搂得更紧,声音里满是再也隐藏不住的颤抖对她说:“我没办法经常陪你。”
祁茉一边哭一边回:“别以为只有你忙,我工作也很忙的,我们行虽然小,也,也老要加班的,谁要你经常陪了。”
“你需要我的时候,我也许无法立刻出现在你身边。”
“你不要以为我有多脆弱,在认识你之前我也没交过男朋友,还不是好好的活了二十几年。”
邱丞渊的目光更加浓烈,他手臂的力道将她身上的睡袍揉乱了,呼吸紊乱地说:“我们可能不会走到最后,我是说也许…会出现一些无法预料的事。”
祁茉将脸埋进他的胸口,情绪剧烈起伏着:“谁能谈一次恋爱就能走到最后的,谁又能预料到以后的事?”
他将她拉开,低头捧起她的脸,目光认真地凝望着她:“要是那样你会怪我吗?怪我浪费了你的大好年华?”
她的眼里好似溢满了汹涌的海水,不断涌进邱丞渊的心中,攻陷着他的堡垒,目光坚毅地说:“寸金难买寸光阴,现在能做的事何必考虑以后呢?”
她的泪,她的话,她毫无保留的果敢,她依靠在他怀中柔软的身体成功摧毁了邱丞渊所有的理智,他短暂而克制的生命里,头一次不计后果,冲动地捧起了面前女孩的脸,深深地吻着她。
祁茉觉得心脏已经不再属于自己,那种熟悉的气息像无孔不入的小虫钻进她的皮肤,蔓延至她全身,让她无法站立,软在邱丞渊的怀里,他反手将她压在吧台上,细碎的吻从唇到眼,好似想吻遍他所能占有的一切。
两人之间的温度不断升高,呼吸交错在一起,时轻时重,睡袍从祁茉肩头滑落,邱丞渊再也控制不了呼吸,将她打横抱起。
她被他温柔地放在大床上,他拉开了宽大的睡袍,祁茉紧张得缩成一团,他悬在她上方,目光迷醉动情:“怕吗?现在后悔还来得及。”
这两个字仿佛突然刺激到了祁茉,她松开了双手,尽量让身体放松,明明紧张得要命,明明整个身体都在细微地颤抖,却强装出一副淡定的架势,整张脸红得透出了水,让邱丞渊的呼吸越来越沉。
祁茉的眼神一直追随着他,他比祁茉想象中要瘦,身上没什么肉,但是骨架好看,皮肤是男人中少有的冷白,只是她的眼神不敢往下看。
邱丞渊紧紧抱住她,他吻了她很久,不知道是为了消除她的紧张,还是在犹豫着什么,最后他抵着她,在她耳边柔声问道:“真的没醉吗?”
她闭上眼摇了摇头。
“确定可以吗?”
祁茉咬着唇又点了下头,而后疼痛从她体内蔓延。
也许后来酒精真的发挥了作用,整个过程她都很迷糊,大脑不太能做主,只能听见邱丞渊温柔仔细地不断问她“疼吗”?
她不知道这件事持续了多久,但并没有传闻中第一次该有的痛苦,她的眼里只有邱丞渊迷离动情的眼神,像绚烂的烟花在她体内绽放。
那是一个混乱的夜晚,她只依稀记得在邱丞渊呼吸越来越急促的时候,突然离开了她走进浴室释放了,她迷糊地躺在床上想着,他住的地方果真没有配备安全套,起码可以证明他的确没有带女人回来的习惯,她甚至想着自己会不会是他带回来的第一个女人?
邱丞渊从浴室出来把她拉进怀里的时候,祁茉已经睡着了,再次醒来是手机的闹钟,在房间外面,由远及近,祁茉不情不愿地睁开眼,看见的便是穿着灰黑色休闲衣,精神饱满的邱丞渊,他晃了晃手中她的手机,眼里透出让人沉溺的柔情,提醒道:“你该起床上班了吧?”
祁茉宿醉的大脑忽然就死机了,她猛地把被子拉过头顶羞于见人,邱丞渊笑了起来,在床边坐下隔着被子碰了碰她:“我可是确认了好几次,你说你没醉的,你不要告诉我你什么都不记得了。”
被子里传来咕哝的声音:“我记得,就是…你给我缓一下。”
祁茉的确需要缓一下,毕竟在昨晚之前,邱丞渊还是一个失联很久的梦中人,然而现在梦中人和她有了实质性的关系,光想到这层祁茉的情绪就异常亢奋,不太真实。
所以等她换好衣服,打理好自己再走出房间的时候,有些不大好意思去看邱丞渊,特别是他一直盯着自己笑,搞得整个早餐的过程祁茉是红着脸吃完的。
邱丞渊将她送去上班,到了银行门口,祁茉没有下车,她第一次体会到恋人之间的难舍难分原来能够精确到秒。
邱丞渊忽然攥住她的手,顺势一把将她拉了过去,低头就缠绕上她的唇舌,又摸摸她的脸,她的手,最后在她耳边说:“中午来找你吃饭。”
他们刚确定关系的那一个星期,便是这样,到了如胶似漆的地步,邱丞渊经常中午来找她吃饭,虽然只有两个小时的相处时间,可他们依然不觉幸苦地奔向彼此。
他依然会送她花,只是从百合变成了玫瑰,炙热浓烈的红玫瑰,祁茉不想父母追问,就放在单位,同事每次问她是不是恋爱了,她只是羞涩地笑。
她想告诉全世界,是的,她恋爱了,和她心仪很久的男人恋爱了,他是她这辈子遇到过最好的男人,无可挑剔。
可理智告诉她太快了,他们确定关系太快了,不能这么着急,她还有很多不了解他的地方,他们的路还很长。
祁茉每晚依然要回家,虽然她很想和邱丞渊待在一起,但在他们还没有稳定下来之前她没法和家里人解释。
所以他们约会的时间并不算多,偶尔休息的时候祁茉才能去邱丞渊那里,邱丞渊给了祁茉一张万丽的门卡,方便她随时过去。
祁茉将那只安哥拉兔拿去邱丞渊那养了,兔子被她拿去宠物店修剪了一个圆滚滚的造型。
空中别墅的大平台可以看到独一无二的海景,邱丞渊不工作的时候,喜欢坐在那眺望着平静的海际线,久而久之,祁茉也喜欢窝在他怀里和他看着同一个方向,她的怀里是那只安哥拉兔。
那时啊,世界在她眼里都是五彩斑斓的,她是个对未来没什么憧憬的人,可是自从和邱丞渊在一起后,她总会幻想未来的样子,当然无一例外,她幻想中的未来都有他。
她甚至会考虑到以后的小孩,还对邱丞渊说自己会生两个,一个太寂寞了,如果能先生个哥哥,再生个妹妹就最好了。
邱丞渊只是微笑地安静听着,祁茉问他喜欢男孩女孩时,他不自觉将她搂得很紧,对她说:“只要是你生的,都喜欢。”
偶尔周末的时候,邱丞渊会带祁茉去威海或者日照玩两天,他带她住在邻海的别墅,包渔船带她亲自出海,只为了能让她吃上口新鲜的海货,但其实邱丞渊很少吃海鲜,那是后来祁茉和他在一起后才发现的,很多东西他都不碰,可有时候在她一再劝诱下,他会迁就地尝两口。
后来他们真的去体验了一把冲浪,还玩了滑翔翼,潜水,几乎水上的项目都玩了遍,那是祁茉最疯的一个夏天,整个人都晒黑了不少,她总是嘟囔着自己要变成一只大黑兔了,可邱丞渊却不在意。
那次,他们从海面飞向天空的时候,邱丞渊紧紧抓着她的手对她说:“住在海里其实挺好的。”
祁茉不解地问他:“为什么?”
“不用永远停留在一个地方。”
邱丞渊的声音吹散在海风里。
可是祁茉却感觉他这是一个病句,因为住在陆地上也可以不用只停留在一个地方,只是海风吹乱了她的思绪,她没再接着想下去。
07
因为他们无法经常在一起,所以祁茉能感觉出来,在做那件事上邱丞渊很珍视她,每一次邱丞渊都提前准备好安全套,对待她也会很细致,甚至过程中的每一个吻都透着虔诚。
祁茉说不上来是一种什么感受,似乎她对邱丞渊来说像易碎的瓷器,他对她在激情浓烈的时候,都不会无情地摧残着她,好像永远把持着一股劲儿,不忍夺走她更多的美好。
可纵使是这样,祁茉和他在一起也是愉悦的,从小到大没有一个男人可以做到完完全全在意她的感受,无论是吃东西的习惯和口味,还是兴趣爱好,甚至在床上的体验。
她想她是幸运的,没有特别亮眼的外貌,也没有妖娆婀娜的身材,丢在普通人里根本不会被人注意到,可就是这样平凡的她,拥有了一段在她看来不平凡的爱情。
他们交往一个多月后,邱丞渊提出将那辆奔驰过户给祁茉,他说他用不到,以后可以给祁茉代代步,否则他还总得记挂着上保险的时间。
祁茉问他用不到当初为什么要买时,邱丞渊只是看着她笑,后来他才跟她说了一件事。
祁茉甚至已经忘了那次邱丞渊开着借来的雷克萨斯载她出去吃饭时,她曾抱怨过天冷了后打车都难打的事,那不过是茶余饭后一个微不足道的插曲。
可邱丞渊却因为这句话专门买了一辆车,然后找了各种借口带她上路熟悉车子,甚至用了个理由将那辆价值不低的车放在了她那。
他们在一起两个月左右,是邱丞渊三十二岁的生日,祁茉亲手缝了一只安哥拉兔,兔的左耳朵绣着Y,右耳朵绣着M,又用所有存款为邱丞渊买了一块名贵的手表,和他送她的是一个牌子的,虽然没有他送的那块贵,可他们从此戴上了情侣表。
和邱丞渊刚恋爱的那段时间,祁茉一度以为自己掉进了童话世界,很多次醒来后,那种被幸福包围的感受都让她觉得不太真实。
邱丞渊没再提要去瑞士的事,祁茉也没再追着问他善意的谎言到底是什么?
也许从和邱丞渊开始交往的那一天起,祁茉心里就有种预感,午夜的钟声会有敲响的一天,那时候她的童话梦会碎掉,但她不在乎,她珍惜和他在一起的时光,不想再留下任何遗憾和悔恨。
可正如邱丞渊一开始所说,他们在一起的时间比她想象中更加短暂。
分手是邱丞渊提出的,在他们交往大约五个半月的时候,祁茉没有感到特别意外,因为在此前一个多月邱丞渊和她见面的次数已经越来越少了,他开始频繁地去外地,也会偶尔不接她的电话,或者和她在一起的时候心不在焉,他们甚至为此有过争吵。
最后,邱丞渊给出的理由是,不太合适。
短短四个字否定了他们之间所有的过往,那一次,祁茉无法像表白时放下身段,舍弃骄傲和自尊,她自认为在这段感情里自己做了最大的努力,努力去了解他的喜好,他的生活,他的作息,他的一切。
可到头来自己还是被他拒之门外,他永远裹着一层迷雾,让祁茉无法真真切切地看清他,也无法踏进他的世界。
总说,人的一生总要遇见几个渣男,邱丞渊算渣男吗?
同意交往几个月后又把她甩了,单从行为上来说他的确够渣的,可祁茉内心又无法认同这个结论。
毕竟在一起的时候他也曾珍视过她,也曾对她小心呵护过,也曾把她捧在掌心宠爱。
即使最后分手了,他给了她一辆车,在一起时大大小小的礼物从未断过,那些东西加起来都不便宜,她也曾试图还给他,只是邱丞渊对她说东西不要就扔了,不肯再收。
他没有骗过她钱,感情的付出也是祁茉心甘情愿的,他们之间没有出现第三者,没有背叛,所以她也很难去说邱丞渊半点不好。
说到底是不够喜欢,因为不够喜欢,所以无法给她任何承诺,因为不够喜欢,所以从不带她去见他的朋友,因为不够喜欢,不会提起他们的未来,因为不够喜欢,所以那么轻易地提出了分手。
在起初的几个月里,祁茉一直天真地认为邱丞渊会回来找她的,毕竟他们在一起的时候曾那么快乐。
可随着时间的推移,她慢慢认清了现实,在那段恋爱里,或许从头到尾认真的只有自己,而邱丞渊打从一开始就已经和她说的如此清楚,成年人之间的相处,不过是试试和对方在一起合不合适,最后,他觉得不合适,仅此而已。
只是严格意义上来讲,这是祁茉的初恋,所以对于她来说会更加刻骨铭心。
她和邱丞渊的这段恋爱没有人知道,从开始到结束,成了一段永远埋藏在祁茉心中的秘密。
而这段恋爱给祁茉造也成了很大的影响,导致她在后来的三四年内始终无法走出来,仿佛到哪都是邱丞渊的影子。
他的名字成了她心中的魔,在很多个四季伴随着她的喜怒哀乐。
一直到了祁茉29岁那年才认识了现在的丈夫,是爸爸单位的一个科员,因为经常给爸爸送资料,所以有时候会留在祁茉家吃饭。
男人老实忠厚,比祁茉大四岁,在家人的有意撮合下,祁茉答应和他相处看看,半年后两人结婚了,那年,祁茉三十岁整,婚礼温馨浪漫,高朋满座,但却不是24岁那年她幻想中的海蓝色场景。
婚后,祁茉忠于家庭,忠于丈夫,很少再会去回想过往,她和丈夫之间没有秘密,当她提起和邱丞渊那段短暂的恋爱时,她带着释怀的语气说“在一起很短的时间,过去太久不大记得了”。
婚后不久他们有了自己的孩子,是个哥哥,在祁茉33岁那年又生了个妹妹。
她这一生终还是有了两个孩子,所有的蓝图都是她24岁那年设想的样子,只是蓝图中的那个人早已消失在她的生命中。
08
二宝出生后祁茉的生活更加忙碌了,她不再有功夫去回忆那些陈年往事,忙碌的工作和热闹的小家填满了她全部的生活。
她以为,年轻时的那场冲动终究会随着时间彻底被淹没,直到妹妹出生两年后,一次偶然的机会,她碰见了一个人。
那时候她已经从分行调去了营业部,工作上没有什么大起大伏的表现,亦如她的性格,脚踏实地,稳步上升。
那天来了个VIP客户,接待的同事办理完相应手续,拿着单子找她落章,她瞥了眼客户的名字,邱丞叶,不知怎的,那个早已被遗忘在角落的男人再次毫无征兆地跃进了她的脑海中。
虽然只差了一个字,可祁茉不知道为什么突然想见见这个客户,后来她回想那天的情形,解释不出原因,就好像有根无形的线拉扯着她的神经,让她鬼使神差走进了VIP接待室。
她看见了那个女人,只一眼她就确定了对方的身份。
说来也奇怪,邱丞渊的姐姐只见过她一次,还是在很多年前的那个酒会外面,不过车上的匆匆一眼,可她似乎在看见祁茉的第一眼也同样认出了她。
甚至她的脸上出现比祁茉还要惊讶的神色。
后来整个办理过程,她称祁茉为祁经理,祁茉喊她邱女士,她们机械化地走完了整个流程,心照不宣地回避了那些过往,然后结束了这次短暂的相遇。
只是祁茉回到工作岗位时,看见手边的东西,还是拿起追了出去,她将那套瓷器递给邱丞叶对她说这是银行春节前送给客户的,让她拿着。
她很想问问邱丞渊现在还好吗?结婚了吗?有小孩了吧?可是话到嘴边终究还是没有问出口。
最后,她对她说:“慢走,邱姐。”
也许是那句“邱姐”让邱丞叶迟疑了几秒,反过来问了她一句:“不想知道后来丞渊过得怎么样?”
祁茉没有说话,她以为那段记忆随着生活的翻篇已经过去很久了,足以久到不会在她心里溅起任何涟漪,可当他的名字突然以这种方式从他亲人的口中说出时,祁茉依然感觉到了一些无所适从的情绪。
她顺着邱丞叶的话问道:“他过得还好吗?”
面前步入中年却依然打扮得体精致的女人并没有正面回答她这个问题,只是看了她一会,忽然问了句:“万丽的门卡你还留着吗?”
这一句话勾起了祁茉的一些回忆,想当初和邱丞渊在一起时,他给过祁茉一张万丽的门卡,分手后她曾试图将所有东西归还给他,也包括这张门卡,可邱丞渊却说人已经不在青岛了,让她如果不想要就扔了,所以这张门卡始终没有机会还给他。
邱丞叶对她说:“如果门卡已经不在了,当我这句话没有问过,如果你还留着,有机会过去看看吧。”
似乎是看出祁茉的顾虑,邱丞叶补了句:“你不是想知道他过得怎么样吗?去看看就知道了,放心,他不在那了。”
祁茉承认邱丞叶的话像有一股魔力,自从她那天丢下这句话后,祁茉总会忍不住猜想邱丞渊这么多年为什么没有换过门锁?他姐姐让她过去看看,到底是看什么?那个房子里会有什么不为人知的秘密?
这种好奇的心理在很长一段时间驱使着她情不自禁回忆过去的点滴,在当时那个刚步入社会的年龄,初次体验恋爱的美好,很多事情被浓烈炽热的情感所遮挡。
这么多年过去了,祁茉再冷静下来回忆那段关系,的确有很多让她费解的地方,那时她面对这段感情多少有些自卑的,所以把这一切都归结于他们之间的差距,如今回想,她之所以在后来很长时间里对这段感情念念不忘,是因为在邱丞渊身上有太多的矛盾。
例如在一起时邱丞渊看着她的眼神和他的绝情,就像同时在一个人身上出现了两种截然相反的情绪,让她在那几年里始终难以释怀。
她没有扔掉那张门卡,无论是家里重新装修,还是后来搬进婚房,她几度打算扔掉这个东西,最后为什么没有遗弃,她自己也无法解释。
在一个周末的下午,她哄睡了妹妹后打开了常年不曾触碰过的旧物箱,在里面找到了那张许久未触碰过的门卡。
最终好奇心还是战胜了她的理智,她想去一趟万丽,似乎有种预感告诉她,去一趟后,或许她和邱丞渊的过去会以另一方式画上句号。
站在门前时,她一度希望邱丞叶只是和她开了个玩笑,这张门卡并不能再次打开这扇门,可随着轻微地“咔嚓”声,她没有想到,时隔这么多年,她手中的门卡还是轻易打开了这间屋子。
屋门被她推开的那一刻,她的心脏不由自主地疯狂跳动着,这种感觉对她来说已经很陌生了。
然而让她意想不到的是,踏入屋子后,眼前所看到的一切和她初次来到这里几乎一成不变,就好像时间在这个空间不曾流逝过,这里始终为她保留着最初的模样。
沙发家具都盖上了白布,意味着这里很长时间没有人住过。
她走到客厅的窗边,掀开沙发一角,她还记得第一次向邱丞渊表白那晚,他就是坐在这张单人沙发上,她似乎还能依稀记得当初自己紧张的模样,好像后来,她没有再为任何一个人如此悸动过。
她回身看着那个吧台,吧台后面的酒格上依然放着不曾开封的红酒,只是上面早已落了一层厚厚的灰尘。
她拉开窗帘,下午的阳光透了进来,照亮了空气中微浮的灰尘,她感觉自己就像踏入了一个被尘封已久的世界。
她往邱丞渊的卧室走去,每近一步,过去那些甜蜜的点滴便像潮水一样不断涌进她的大脑。
一踏入这个环境,那些过往便像老旧的电影跑到她的眼前,让她控制不住地回想。
推开房间门的一刹那,祁茉忽然感觉鼻尖酸涩,她甚至还能在这间房里嗅到属于那个男人特有的味道,就像刻在她的记忆里。
隔了这么多年再次想起,似乎是有些苦涩的味道,像淡淡的中药。
床上也都盖着白布,祁茉伸手抚触着这张大床,她曾在这里将自己完完整整地交给了那个男人,她再也没有想到,有一天还能再次回到这里。
她在房间里愣了很久,除了基本的家具外,似乎已经没有什么私人用品了,她不知道这间房到底闲置了多久,她带着复杂的情绪扫视了一圈,最后目光停留在床头柜上,那里放置着一个深蓝色的盒子,只有这一件东西突兀地摆放在房间里。
她靠近盒子,上面覆盖了一层灰,轻轻一吹,灰尘漂浮在空气中,她看见了一个很小的锁扣,似乎只是装饰用的,并没有上锁。
她轻轻向上一掀,盒盖便被她打开了,里面的东西猝不及防地撞入她的视线。
是那个她曾亲手缝制的安哥拉兔,兔的左耳朵绣着Y,右耳朵绣着M,随着时间的流逝,兔子失去了原本的颜色,已经有些泛黄了,祁茉颤抖地拿起那只毛绒兔,兔子下面还放了一块手表,是她曾经花了全部积蓄送给邱丞渊的礼物。
在看到这两样东西的时候,祁茉的心脏已经控制不住地加快了跳动,好像有什么就在眼前,她却触碰不到一样。
终于,她看见手表的下面还压着一封信,一封手写的信,她迫不及待地拿了起来,怀着无比忐忑的心情看了下去。
“茉茉,好久不见。我不知道这样说合不合适,我想如果你能看到这封信,时间应该过去很久了。
不知道你现在过得怎么样?但愿我的出现没有对你的人生造成什么太大的影响,可我想有朝一日,你能看到这封信,或许代表我到底还是在你心里留下了一些难以挽回的遗憾。
对于此,我深感抱歉,但请你相信,这也是我最大的遗憾,我从来没有想过去刻意伤害你,所以接下来我要告诉你一个小秘密,关于那个善意的谎言,希望你看完这封信,能原谅我当初的决定。
我大三那年因为一次运动赛发生意外被查出患有SCA,属于一种遗传性共济失调,所以我做了基因学检测,被判定这属于一种遗传性的疾病,不幸的是我和我姐两人之中,死神选中了我,在我的人生才刚刚开始的时候。
刚得知这个消息很不甘心,到处找资料,查询这个病的发展史和治疗方式,但是查得越多越绝望。
当了解到这个病到后期可能会伴随多种并发症时,我想起了我爸,他是在我高三的时候死于多发性脑梗死,后来回想应该也是脊髓小脑性共济失调引起的。
或许这样的结局还算好的,更可怕的是,我不知道自己将来要面对什么,有可能是小脑萎缩,身体痉挛,认知和精神障碍,记忆智力衰退,甚至瘫痪,这些都是我无法预料的。
那时我在大学里有个交往了一年多的女友,本着负责任的心理我决定将我的情况如实告诉她,虽然将选择权交到她手里,但我那会十分自信,我觉得她会对我不离不弃,哪怕到生命的尽头。
遗憾的是她仅仅陪了我三个月就离开了我,大四的时候我才知道,她和我当时玩得不错的一个兄弟走到了一起,这件事对当时的我来说几乎是毁灭性的打击。
有一段时间我自暴自弃,不愿意去面对以后的人生,我的家人一直无条件地站在我身边,也正是因为她们的坚持,我才决定跟命运做最后的抗争。
我接手了我爸的事业后,无论工作上还是对待身体上都在与时间赛跑。
但是无论后来我的生活发了什么变化,我始终没有再去接触异性,一方面不想耽误别人,另一方面也不想再体会一次被放弃的感受。
所以遇到你是一场意外,一场有蓄谋的意外,为什么这么说,因为那天原本跟你相亲的人并不是我,是我身边一个部长的儿子。
之所以赴约的人会变成我,因为公司里那段时间有人在调查我,试图从我身上找到什么破绽来降低我在企业里的话语权,从而达到一些更深层次的目的。
这说起来有些复杂,你姑且把这个认为成一块很大的蛋糕,而我是那个蛋糕的托盘,有人想拿掉托盘让蛋糕四分五裂再重新分配。
据我所知,那时候他们将调查重点放到了我的私生活上,认为我三十几岁的人一直没有和哪个女人交往过密,这中间或许有什么猫腻,而的确也给他们查到了点信息是关于我病情的,只是他们了解得并不深入。
所以为了迷惑他们对我病情的认知,阻止他们在企业内部散播一些消极的信息,我需要有个约会对象,于是也就有了我们的第一次见面。
因为你的出现,那些人没再揪着我的病继续调查下去,可以说你为我争取了将近半年的时间,让我足以将我手上的权利变现,为我家人留下一些资产,在我走后,他们不至于为了生活疲于奔波。
本来和你约会只是权宜之计,我想我能控制好分寸,不让事情超出范围。
可是你对待我认真而小心的样子会让我感到愧疚,致使我总会控制不住地去想你。
我并不是恰巧知道你喜欢吃什么,喜欢去哪里玩,只是每次出来前我会特别慎重地考虑应该带你去哪里,我没有你看到的那么从容,实际上很多次见面,也会和你一样,有些紧张,但我不想让你看出来。
你是我在对抗漫长的病魔中,接触的唯一一个女孩子,你的出现让我的生活开始变得有了些意思。
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我会留恋你的笑,你说话的样子,还有你的小眼神,安哥拉兔是猛然冒出来的想法,在我大三过度到大四,那个最灰暗的一年里,一个哥们曾送过我一只。
第一眼看到那只傻兔子我就被它的样子逗笑了,恐怕是我在那些日子里唯一提得起兴趣的事,只可惜我那时候自身难保,没把兔子养好,它活得比我还短。
你是我这么多年来遇见的第二只“安哥拉兔”,但是我不想重蹈覆辙,我坚信不在我身边你会过得更好。
记得我在密室里对你说过的话吗?
“我不会让你跟我殉情的。”
这并不是一句玩笑话,而是我当时最真实的想法,所以我对你撒了个谎,我知道你很难受,我也并不比你好受。
那天晚上,你进了楼栋后,我又控制不住地走了回来,在你家楼下站了几个小时,那几个小时里,我曾多次拿起手机想向你坦白,但我承认,我害怕你为了我痛苦纠结,更害怕历史重演,你经过一番深思熟虑后最终还是选择离我而去。
如果是那样,我情愿我们之间保留一些美好的记忆。
没联系的那半年,我有时候会去你上班的地方看看你,只不过我坐在你没见过的车里,足以让你发现不了我。
我没想到会在酒会上遇到你,从看见你的身影起,我的眼里就再也容不下其他人了,我甚至在想你瘦了,会不会因为我?
更让我没想到的是,你不仅追了出来,跟我回了家,还向我表白了。
我当时是什么反应?你不要被我的表情骗了,其实我的心里非常震撼,我不知道怎么向你形容,就像一个在沙漠里干涸已久的人,在昏迷之前突然出现了一个曼妙的少女,她拿着水壶放到了我嘴边,可能就是这种感受。
你不会知道我有多激动,多惊喜,你不仅没有忘了我,甚至对我用情至深,这大概是上天对我最好的馈赠。
但我却受之有愧,我想告诉你我给不了你未来,也想理性地劝诫,你和我在一起也许没有结果,我不知道自己的身体什么时候就撑不住了,我无法控制,更无法预料。
同时,我怕真的当场告诉你真相会把你吓跑,从酒会上看见你时,我就清楚这道劫我过不去了,你的执着让我也变得冲动起来,想占有你的这个想法我知道很自私,但是那晚你让我产生了一种哪怕明天就是世界末日我也不想和你错过的冲动。
你是我这一生中最大的意外,也是最大的惊喜,和你在一起的每一分,每一秒我都当作我人生中的最后一天,我告诉自己三个月,只允许自私三个月的时间,因为那时我的下肢已经开始经常疼痛,我不得医院。
医院偷偷跑出来找你,医院里带出的味道,我还喷起了香水,被你说骚包,你还记得吗?
只是后来到了三个月的期限我又舍不得和你分开,就这样四个月,五个月,拖到快六个月的时候我不得不转到上海住院治疗。
分手也许是对你最好的交代,你有你的工作,你的家人,你的未来,对你的打扰似乎也只能止步于此。
如果你看到这封信,说明我这趟上海之行就是我最后的行程了。
不用为我感到难过或者惋惜,我人生的最后几年你来过我的生命里,此生足矣。
我让我姐在我走后将我安葬在海里,这样我可以随着潮起潮落去往任何一个地方,去看望任何一个老朋友,不用困在一方土地里每年等着别人来看上我一眼。
这个决定我花了很长时间去说服我妈,虽然她极力反对,但我想她们会满足我最后的遗愿。
这套房子,我让我姐在我走后留着,如果有一天你记起了我,这里就是我送给你最后的礼物。
再见,茉茉。
祝好,丞渊。”
看完这封信,祁茉早已热泪盈眶,泪水滴落在字迹交替之间,想必这封信并不是一气呵成的,笔锋粗细几经变换,祁茉不知道他花了多长时间给她留下这封信。
她以为过去太久,很多事她早已忘记了,直到现在她才体会到,有些事情她始终是记得的,小到每一次情到浓时邱丞渊动情的眉眼,她从未忘记过。
邱丞渊在上海接受了两年的治疗,两年后病情逐渐恶化,他无法下地行走,下肢截瘫,最后他回到了青岛。
也许那时候祁茉但凡有一次拿着万丽的门卡打开这扇门,便能看见他在最后的时光里在这里安静地等着她。
他始终没有换门锁,弥留之际还在期待着奇迹,但这个世界上没有那么多奇迹,他也没等来他们的最后一面。
……
不知道过了多久,祁茉攥着信纸扶着墙走出房间,推开玻璃门踏入以前她和邱丞渊总喜欢待的大平台,海风迎面而来。
从前她并不知道邱丞渊为什么总喜欢待在这里眺望着远方,可是时间走过海,她渐渐明白了,因为这里可以看见一整片海蓝色。
傍晚的夕阳洒落在远处的海平面,闪着幽淡的光,像恋人的眼眸,诉说着无尽的话语,温柔缱绻。
手机响了,来电歌声是那首《TheLarkintheClearAir》,她没有接,可她知道,她该回家了。
- 上一篇文章: 吸氧对于中老年人的意义
- 下一篇文章: 春季养生,常吃以下3种食物,延缓衰老改善